七萝

浮生长恨欢娱少

七萝之死


昨天我做了个梦,梦见七萝蹲在闪闪发光的湖边垒石子,我之所以说闪闪发光是因为当时正值正午,太阳毒辣得令人发昏。我向她走去的时候并没有想到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,七萝的裙子服帖地垂到地面,呈现出不规则但又好像别具意义的褶皱。后来我才意识到其实我当时压根就没看什么裙摆,你知道,那时候日头毒辣,湖面地面都被晒得发白刺亮。我看见七萝侧着头安静地蹲在那儿,背脊上渗出汗来,露出了一双小巧的脚后跟。
七萝是个奇怪的女人,我记不清是什么时候认识她了,印象中她一直都穿着裙子。有一年冬天我们跑到布莱斯峡谷度假,那是一个有很多奇形怪状的岩柱群的地方,很美,诡异缤纷的美。我们到的那天下着很大的雪,厚厚的白雪覆盖在成千上万的石柱上显得气势磅礴。七萝高兴地叫了起来,她的头发上沾满了不少雪屑,折射在峡谷里的霞光同样在她的发丝上闪耀,她兴冲冲地对我大声说道,“什么叫艺术?什么叫美?我看不如咱们死在这儿好了。”她就是这样一个女人,爱上什么就立马想到与其同归于尽,也许同归于尽这个词我用得不够准确,因为她是近乎痴狂地、一厢情愿地带着赴死的念头。但我知道她不会真的去死,她爱我,正如我也深深地爱着她,我们谁也不会去死。她拉着我往来路走,眼睛里闪着奇异的光芒,她冰凉的手指紧紧地待在我手掌中,我想象不出她又有什么任性的想法,尽管我本应该能想到的。积雪在深一脚浅一脚的鞋底下发出痛苦的呻吟,我握着七萝小小的手像握着一小束信仰,仿佛即便前方走向的是墓园是深渊是沉沦也不会令我俩退缩。 七萝换上一条红裙子,非常鲜艳的红,属于夏季的热烈的红。我担忧地看着她,可是她撇撇嘴满不在乎,她就那么坦然地走出去,那么无畏,像一个高贵端庄的女神。那一刻,我的心中席卷风暴。她是漫天漫地满目飞雪中的布莱斯峡谷,她是妖冶的红动人的红风情万种的红。七萝!
彼时彼刻在我的梦中她依旧穿着裙子,可是她蹲在那儿是那么遥远那么忧伤,我在太阳底下走得目眩神迷却始终无法接近一步。湖边有一棵巨大的树,树上有一只看不见的怪鸟在怪声怪气地叫个不停,说实话要是当时我腰里别着一把枪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射向它。但我什么也做不了,我只能看着七萝的侧影,看着她在那儿无声地垒起越来越高的石堆,看着她汗湿的裙子和泛起潮红的脸颊。
我真的了解过七萝吗?梦境退去的时候七萝正安静地沉睡在我身边,清早的晨光从没拉严的窗帘中朝室内窥探进来,使她的脸笼罩在一种半明半昧的光影里。她在我的人生中也总是半明半昧,我们相识了好多年,我们仿佛昨日才相见。在我梦醒的最后一刻,七萝站了起来并且回头看向了我,她的眼神是那么冷漠让我觉得我并不存在。我不知道我还在徒劳地走着。她看着我,看着我,一步步后退,直到湖面盖过了她的头顶。
可是七萝这个人真的存在吗?躺在我身边的女人可以叫七萝也可以叫其他任何一个名字。或者说,七萝不是别人,七萝是我,我就是七萝。或者说,那天正午带来的强烈痛感其实是真实存在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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